此岸荆棘 【文野太芥】
此岸荆棘
太宰治第一人称 他所讲述的故事 就问你信不信
一
敲敲打打三四年，大长寺终于修缮完毕了。我对着老住持连哄带骗，总算是得到了在院内正殿后面的枫树林里建屋子的许可。
我曾住在大长寺后院两年有余。和式的木屋始建于镰仓末期。后虽几经翻修，仍免不了被归为危房。我入居之时，此房就已是破烂一把。两年之后这座古旧的房子，终于在和尚们的相互扯皮之下，被暴力拆毁了。我望着杂草丛生的旧址一边盘算如何建房，一边不禁感叹：活物死物皆难寿终正寝。
几经折腾——主要是我折腾别人——新房总算完工。格局与原先别无二致，新木我也找人做旧了。一切都和我离开之前一样。为此院内众僧还联名抗议，坚决反对我入住，生怕这房会随风而倒压死我。唉！你们是不知道呀，我可是以自杀为日常的男人，被压死在自己所建的房屋之下，对我而言反而是莫大的幸福呢。再说费尽辛苦建好的房，怎能不住？于是我又是一通忽悠外加指天发誓，总算得到了和尚们的同意，入住了。
说是入住，其实我并不长住于此。大部分时候我都住在横滨市区内某个公寓。诸君一定很好奇，我在横滨有住处，为何还要在郊区的破寺里建个破房子。对此我的回答是：“你猜呢？”
知道我市区居所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来我家玩的却一个也没有。我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过来玩儿我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啊！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怕什么，真是谜。
唯一敢来我家的，就是芥川君了。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年我还住在大长寺后院那个破房里的时候，就只有芥川君会隔三差五来我家。嘛，也难怪，当时我只把住所告诉了芥川君一个人，其他人都以为我每日住宿在不同的女人家，逍遥快活。实际上呢，我几乎每日都在看孩子......悲哉！回想当年时光，我趴在频临散架的书桌上处理文件，芥川君就坐在地上一堆破书中间，珍而又重的捧着其中一本认真研读。
搜集古书是我的兴趣爱好，那堆书籍既有镰仓时代的手抄本，也有江户时代的活字本。袋缀钉装的还好说，胡蝶钉装的因用了和式浆糊早被老鼠书虫咬的坑坑洼洼了。芥川君生怕对书造成一点伤害似的，总是小心翼翼的阅读着。翻个页都要十多秒。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书，再烂一点儿也无妨。但我就是喜欢看芥川和战斗时完全不同的，谨慎而小心的样子，所以没少夸大这些书的价值。
芥川君认为我总是花大价钱买古书，所以肯定是个热爱古典文学的人。所以平民窟出身没什么学问的他为了得到我的认可，开始认真学习古典文学。在我屋里也一直静坐在一个地方读个不停。导致现在说话一股古风。对此现象我只能说：“幸好我的兴趣不是搜集小黄本。”
虽说木头都做旧了，但是空气中弥漫的化学用剂的味道还是提醒着我此处已不是当年我二人共享时光的地方了。书桌还是那个破书桌，书籍也还是那一堆的破破烂烂。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告诉芥川君，我回来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恒久不变的，大约只有那一点情谊了。
二
自我离开黑手党，就没再见过芥川君。再见之时他正和敦君打架。芥川君还是一副病弱又凶残的样子。宛如一只刚出生的恶獸。虽然长高了不少，还是只到我肩头附近。那是因为我也长高了呀。我瞧他那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躯体，觉得这辈子他都没可能比我高了。
我笑眯眯的向他打招呼，他到好，说起话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磨碎在齿缝之间，然后咽进肚中。好生令我伤心。想我暴力虐他一两年，后来不打招呼消失一两年，他不觉解脱而开心，反而记恨我的不辞而别？这下可难办了。我知道芥川君爱恋我，可是我没料到他爱的这么深沉。我究竟伤他多深，真是难以估量。一时之间，我也束手无策。幸而芥川君也没多纠缠，利落的走掉了。
哎！被人深爱可谓人生之大幸，可惜美人之爱，我却无福消受。
我半拉半拽的带着几个伤患回事务所。路上无聊至极，又不忍欺负身负重伤早已昏迷的谷崎兄妹，只好拉着还算清醒的敦君说话。我说：敦君啊，你看见芥川君走前瞪我的那一眼了么？我觉得的真是可爱啊！风情万种，像是在和我撒娇一样。” 敦君听完我的话，一脸惊恐，整个人都抖成了风中残烛，眼见着也要晕厥过去.................至于么！我可不想拖着三个人回去，更何况其中两个还是男人。只好说是开玩笑哦。敦君虽然心有余悸，不过还是相信了我的话。好骗这一点和芥川君如出一辙。
某年某月某日，晴。清早，我消遣完国木田君，又欺负了敦君，然后赶在与谢野医生从诊疗室出来之前，光明正大的翘班了。诸君若问我翘班去哪，这次我会好好回答各位：“是去箱根山的深海里哦！”
诸君一定认为我又在撒谎吧。嘛。当然不是真正的海，而是一片湖泊。因混了许多矿物质而呈现出深蓝色。其实是湖泊还是温泉不好说，总之我是拿它当温泉。不过泡了几次头发就打结了。可惜了我一头蓬松可爱的秀发。
想当年我曾来此处自杀，不出所料，还是没死成。我一直怀疑我中了诅咒或是什么人的异能，每次自杀都会因意外而失败。自杀虽未遂，赏赏景还是不错的。我在湖边风餐露宿两三天，终于等来了芥川君。
彼时天之川星辰灿烂，林中虫鸣宛若私语。我和芥川君并排躺着岸边。他苍白的肌肤像是白月光。
虽是良辰美景，却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 有的只是我抱着因高烧昏迷的芥川君向湖心走去，打算一同沉入湖底。我会做出这么惊人的举动，多半是因为芥川君说愿与我同死吧。我像是被这句话蛊惑了一般，满心都是对相拥着沉入湖底的期冀。独自一人沉眠于湖底，果然还是太寂寞了。可是当我看见深蓝色的湖水沒过芥川君泛着死气的脸颊时，突然就清醒了。若是芥川君溺死，而我还活着呢？我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沉眠在幽暗的湖底呢！
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幻想，和芥川君同死的情景。若是芥川君仍在我身旁执着的说愿陪我而死，总有一天我会放弃坚持，拉着芥川君一起自杀吧。可是之后呢，我或许还活着。而芥川君，确是必死无疑了。谁让他陪我寻死的决心那么坚定呢？
自杀我已经腻了。现在的我喜欢殉情。可是总也找不到愿意陪我殉情的可爱女士。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自杀了。没有临死体验，我总是找不到活着的实感。手里虚握着一把美工刀，我在想要不要割下去。如果这次能自杀成功，也不错。虽然独自迎接死亡，很寂寞。可是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曾经有人愿意陪我生，陪我死。可惜我把他推开了。
三
若说我欣赏芥川君什么地方，那一定是他的直率。就像现在，明明还喜欢我，但是生气了还是该怎么揍人就怎么揍人。拳头又狠又重，差点打碎我的一口银牙。
诸君肯定好奇聪慧如我，怎么会被芥川君狠揍，那我就给诸君来个前情提要吧：我故意被泉镜花抓住，现在被锁在黑手党地下的大型监牢里。个中缘由不便细说。说明白了就不算是前情提要了。总之，我现在处于无法自由活动的状态。
其实我是在等芥川君。我有事要他做。不过他来的也太慢了，这让我有点欣慰又有点伤心。他多半是去执行任务去了吧，他开始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我，也终于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了。
地牢之中没有人供我消遣娱乐，我只好自娱自乐的唱起自编的歌来。正在我唱到兴头之时，芥川君一步一脚印的从楼梯上走到我面前。我赶紧闭了嘴。之后的歌词可不能让他听到，不然我这几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芥川君看起来戾气更重了。凶巴巴的瞪着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才好。我横看竖看，越看越觉得那是张充满委屈的脸。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芥川君刚加入黑手党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也喜欢用凶狠的表情掩盖真实的情绪。啊，芥川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芥川君要和我谈公事，聊聊我为何背叛黑手党。我偏偏不想随他所愿，拉着他打算聊私事。可我话刚开头，就被揍到吐血。年轻人啊，真是冲动！
芥川君这一拳，真是不念及一点过去的情分，狠狠的砸在我脸上。想我当年冷嘲热讽训练他的时候揍起他来也不留情，可是我不是武斗派的啊！跟本没什么力量好么！我心有戚戚然的扫了一眼芥川君，他看起来更生气了…………喂！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虽然是我单方面尴尬吧，但是真的很是尴尬。芥川君又要开始找我聊公事了。哎！那我们还是不要聊了。算算中也也快过来了。他俩见面，肯定会同仇敌忾，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我决定不让他二人见面，于是我开始谋划如何支走芥川君。其实很简单，祸水东引。我说：“芥川君啊，我的新部下可是比你优秀多了。”果不其然，他顺利上钩，找敦君单挑去了。不过如果走之前不要揍我就更好了。
芥川君战斗力拔群，我倒是不太担心他会有事，不过这么多年，个子没怎么长，心眼也没怎么长。侦探社都是搭档制，社员之间哪有什么上司和部下之分啊！我的直属部下，从来就只有芥川君一人。
啊，还有，对不起啦，敦君。让你替我挨打了。事后国木田君一定会请你吃茶泡饭哦～
诸君现在一定在心里大骂我是人渣吧。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敬仰你的敦君？嘛，其实对于让敦君背锅这件事，是有很深奥的理由的。简单来说，我需要他们二人通过战斗认清彼此的实力，方便以后联手对敌。怎样？诸君有没有觉得我是个靠谱的好老师？
消遣了完了老搭档，我终于开始工作了。芥川君使用的密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猜。这份单纯可真让我忧心。虽然这一点也很可爱就是了。说到可爱，我总觉得今天的芥川君比以前更可爱了。无论是那幅充满不甘的表情还是委屈万分的语调，都让我心动。可是仔细想想，那可是杀人如切瓜，捅人如串肉的芥川君啊！那可是人见人害怕，鬼见鬼要逃的芥川君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可爱的表情。我怀疑国木田君说的对，我可能真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眼睛有疾，得就医。
于是转天我就去了横滨市立医院，开开心心的调戏完各个科室的漂亮护士和女医生之后，又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大长寺的屋里还是没有通电，煤油又已耗尽。屋内漆黑一片一如我心。我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心情沉重的想起了芥川君。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想我太宰治做事从来都是走神机妙算这一路线的，可我千算万算，始终算不清芥川君对我的感情究竟有多深。算不清楚，才总也拿不定主意。然而我的末路我自己十分清楚，正因为太清楚，才无法怀着哪怕一丝侥幸带着芥川君一起走。
我枕着几册被芥川君翻过数十遍的古书缓缓入睡。过去那一丁点回忆，聊以慰藉谁心？
四
敦君其人，也很可爱。若说我喜欢他多余芥川君的地方，那大概只有一条，变成老虎的敦君十分便利。能骑能驼，能枕能靠。相比之下芥川君的黑獸就只会咬人，略可怕。
当然啦，敦君的优点肯定不止这一条。敦君是个好孩子。诸君之中一定有比我更了解敦君的人存在。那么想必诸君也看出来了，敦君和芥川君，可谓是战斗之中各种层面的相辅相成。只是缺少个让他俩认清此事契机。
唉！要说契机，我不是没给他们制造过，可惜结果却是芥川君将敦君捅了个稀烂，敦君将芥川君仍进了火海……真是白费了我的苦心！带孩子怎么这么难！？
于是我只好改变战略部署，让他俩共同御敌了。不过芥川君还是一言不合就揍了敦君......对不起啦，敦君。事后国木田君一定会请你吃茶泡饭的。其它料理也行，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国木田君付钱的。
虽然过程多少有些偏离预定，结果还是皆大欢喜的。我的计谋，哪有失败的时候呢？虽然我厚着脸皮夸奖了自己一番，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一个没注意，竟然犯下了天大的错误。我不该夸芥川君的。
所为因材施教，我对芥川君的教育方法可谓严苛至极，而且从未当他面夸奖过他。芥川君惯于独自战斗，没人在身旁与他相互照应，总是让我难以放心。然而此次与组合之战，芥川君也总算学会了与他人合作。我了却一桩心事，分外开心，不禁夸奖他道：“你做的很好哦！”然后他就晕倒了.........................
诸君，诸君你们看啊！我不过是夸了他一句，他就晕倒了，我还怎么敢告诉他我也喜欢他呢？
远处樋口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地冲过来，又慌慌张张地把芥川君带走了。如今的芥川君，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沉默的跟在我身边的孤单小少年了。他有愿意保护自己的属下，还有把他放在心底珍重的人。虽然敦君还是有点怕他，也算是对他放下了戒心。说不定以后二人会成为朋友。芥川君是个好孩子，他会被更多人所喜爱，走向一条相对幸福的路。而不是只跟在我身旁，最后因我而亡。
我望着远去的芥川君，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高智商的我，我所计算的道路，对芥川君来说，一定是最好的。” 我的情怀还没抒发完，就被其他人拉回了侦探社。
等到相关事务处理的差不多时，月亮早已高悬于空。回市内的落脚点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却不知着了什么魔，急匆匆的赶着末班车回到了大长寺。
屋内难闻的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空气中不知为何飘荡着一股铁锈斑的腥味。我绷紧神经警惕的扫视着四周，然后看见了书堆前的一滩血迹。
血迹还未干涸。来人大约是听见我的脚步声才离去的吧。我蹲在血迹周围细细观察，想找出侵入者的蛛丝马迹，然后看见了几根一半灰白一半纯黑的头发。
我该怎么和芥川君说明，你我二人终不能在一起呢。彼岸虽不见得是什么繁花似锦的地方，确总有几许微光般的希望存在。而此岸除了染血的毒荆棘和终年不熄的业火之外别无其它。你我之间的距离比通往天之川的距离更遥远。你走不过来，我渡不过去。终究是盘死局。
我将沾满来访者鲜血的拇指划过嘴唇。血液是冰凉的，苦到发涩。
我想我又该搬家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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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发文没法超链接 劳烦各位了。
太宰的心思～我不敢猜♪
所以采取了他对众人讲故事的文体
有虚假，有隐瞒，有矛盾，有开玩笑，还有一大堆废话www
诸君觉得哪些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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